露克莉丝

我心已碎

Sweet Home4

   四 格雷医生!

  

   美好的,惬意的下午三点。教授叫我帮忙整理的文件已经被编排好放在柜子中,我斜躺在沙发上,把鞋子踢开,要空气中的甜蜜把我溺死在梦境。屋子里很安静,雨果也在休息,他的头窝在自己的臂弯里,呼吸轻的不留痕迹,像午后阳光下静止的神像,沉重的,鲜活的美熔铸在他的血液里。他美的庄重而神秘,连睫毛的颤动也叫人心惊——像此刻,蝴蝶的羽翼,颤抖着,要抖掉阳光染上的惰气。

 

   “露西,你一直盯着我。”

 

   他把头换了个方向,露出另一边的耳朵,绯红的霞提前在他耳边降落。

 

  

   亨利保持着很好的睡眠习惯,乖宝宝,等我们开始午休的时候,他已经开始钻研数学好一阵时间了。实际上他还在剑桥读最后一年的书,但除了很要紧的活动或喜欢的教授的课程,他一般很少参加交际活动。“Boring——”即使这样,他还是人气很高,也许是过于精致的样貌和好使的脑子惹的祸,加上有些神经质的举动,人送外号“奇异王子”。

 

   他笔尖在纸上划过,唰唰声消弭在空气里,镀金的尘埃也许是灵魂迸溅的火花,思想在未知领域探索的萌芽。而此刻,它只是助眠曲,安眠调,无律章。

 

   

   ......那天我梦见呼啸穿过的火车,吻别、背叛、惩罚。在一颗飞啸的子弹穿过我的头颅时,我猛地惊醒。眼前的人也给我惊到了,可我虚喘着气,每条神经都陷入震悚,根本没有在意他,好像脑内有一根弦,紧紧地绷着,撕扯着痛觉神经。痛,痛,冷汗是身体的泪。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贴在我的颈后。“露西,冷静。”很温柔的声音,可我不认识,我一点点缓过神来,好像飞散的魂魄被吸入躯壳,只留下错乱的气息。

 

   “格雷医生!”亨利的声音,模糊不清,嘴里嚼着糖,糖果味飘入鼻子,让我又清醒了些。

 

   格雷医生坐在我的面前,淡淡地笑着。他有雀斑,红棕色,在阳光下沉淀着独属他的阴郁。他灰色的瞳孔半眯着,享受着香烟与上唇厮磨带来的片刻放松和快感,又看着我,带着探究的眼神,像猎食者看着猎物。

 

  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,那种探究的目光要在镜子里找,我们是彼此的镜子,他不是在看我,他在看他自己。我第一次误解他,此后也误解他。

 

   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。从那时候起我们共享一个梦境,受同一个梦魇的牵扰。史蒂文森,格雷,实实在在地臣服于命运的脚底,却又倔强地抬起不屈的头颅,重复结痂的血管里暗涌着澎湃热血。沉默的战士,缄默的艺术品,吞没所有的悲痛,愤怒只是他眼底卑微流动的光。

 

   

   他从不轻易说爱,爱对于他来说是过于沉重的责任,令他难以呼吸。像他的姓氏,他游离于真实世界的第三个国度,成为沉默的第三者,隐没在闪烁星光中。他曾一千次警告过我,不要对真相太过执着;我也曾一千次警告过自己,别离他太近,别离孤狼太近。他太危险。

 

   “露西,我曾是你。”

 

   第一千零一次,我警告自己,别离他太近。我们都有秘密,想要揭开谜底。他比我先看到答案。“我时常梦到那些东西。”他指尖颤了颤,烟卷的火星子在空气中与无名尘埃亲吻,在爱的赤红焰火里化为灰色齑粉。“破损的肝脏,张扬的子弹,瞳孔深处无声的呻吟。我讨厌战争,露西。”他眼里好像有泪,一片汪洋的海,灰色的,波涛汹涌的死海。“我讨厌战争。”一滴混浊的泪,献给大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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